《進國度之路》譯者序(節選)

郭維德《進國度之路》的歷史意義和價值 

瞭解了關於千年國教訓的歷史背景後,我們就能認識郭維德《進國度之路》一書在教會歷史上特殊的意義和價值。簡而言之,郭維德的《進國度之路》基本上延續了歷史上從愛任紐和特土良等早期教父開始的千禧年派信仰,認定千年國是基督徒對基督再來的盼望。然而,郭維德在本書中獨特的貢獻在於,他不僅承繼了十六世紀宗教改革所恢復的「因信稱義」、「唯獨恩典」的真理根基,肯定信徒一旦得救就永不會失去救恩;他還更往前一步,探討信徒在得救之後其生活之於未來賞罰的問題,比目前一般學者所知的歷史前人都更清楚地指出,不是所有的基督徒都能有分於千年國,只有對主忠信的才能。雖然在歷史上這樣的見解曾隱隱約約以不同形式(如前面所說特土良對信徒復活順序的解釋)出現在其他前千禧年派的教訓裡,但從未有人像郭維德這樣明確地指出千年國乃是按行為所得的獎賞,與憑信所得的永遠生命不同。歷史上一般持千禧年派觀點的作者,對「誰能有分於」千年國都著墨不多,一般都是籠統地說「義人」或「忠信的」將有分於千年國(如前面所提愛任紐的說法),但究竟誰是「義人」或「忠信的」則通常沒有明說;學者一般就是將其領會成所有的信徒。這也有其歷史原因:如本書郭維德所寫的前言中所說,在教會歷史上,永遠生命是憑信得著的真理乃是十六世紀的宗教改革才確立的;此前,在天主教傳統的影響下,信徒一般認為人要憑著善行和守聖禮才能得著救恩。但人都有犯罪背道的可能,所以信徒對自己是否有永遠救恩並沒有確信,自然也沒有區分「得救」(得著永遠的生命)和「得勝」(進入千年國)的觀念。然而,在宗教改革的影響下,信徒開始看見永遠的救恩乃是憑信得著的,不是憑著行為;後來藉著加爾文強調神的主宰,信徒更看見救恩是出於神的預定,是永不會喪失的。然而,這也帶進了另一個問題:如果永遠救恩是憑信得著的,不是憑行為,基督徒得救以後的生活和行為對其未來究竟有何影響?一位生活放蕩的基督徒和一位生活敬虔的基督徒,在基督回來時會有何不同的遭遇?天主教對這問題的解答是「煉獄」,即不聖潔的信徒死後要經過煉獄的懲罰才得潔淨。在郭維德以前,更正教對此問題則通常沒有詳盡的解釋。

因此,據我們目前所知,郭維德的《進國度之路》算是基督教歷史上第一本詳盡探討信徒今日生活與千年國作為獎賞之間關係的著作。本書指出:忠信的,就能進入千年國以作其獎賞;不忠信的,就不能進入。這樣的教訓使得聖經中許多在「因信稱義」、「因信得救」的神學框架下難以解釋的經文迎刃而解。比如,使徒保羅在腓立比書中說,「向著標竿直跑,要得神在基督耶穌裡從上面召我來得的獎賞」(三14),這「獎賞」究竟是什麼?保羅為何說「或者我也得以從死裡復活」(11)(這裡的「復活」原文乃是「特殊的復活」)?難道保羅沒有把握自己將來會從死裡復活?這與他在其他書信說到信徒將來必然復活的教訓(林前十五,帖前四16)豈不互相矛盾?保羅在林前三章說,「人在那根基上所建造的工程若存得住,他就要得賞賜;人的工程若被燒了,他就要受虧損,自己卻要得救。雖然得救,乃像從火裡經過的一樣」(14~15),這裡的「賞賜」和「虧損」是指什麼?保羅說,「豈不知在場上賽跑的都跑,但得獎賞的只有一人?你們也當這樣跑,好叫你們得著獎賞」(林前九24),這裡的「獎賞」又是指什麼?彼得說,「弟兄們,應當更加殷勤,使你們所蒙的恩召和揀選堅定不移。你們若行這幾樣,就永不失腳;這樣,必叫你們豐豐富富地得以進入我們主救主耶穌基督永遠的國」(彼後一10~11),這需要「更加殷勤」且「行這幾樣」才能進入的「國」,究竟是什麼國?這和憑信而受浸,即憑「從水和聖靈生」就能進入之神的國(約三5)有何區別?為何一國是憑水和聖靈生(即憑信心)即可進入,另一國卻要憑行為、憑「行這幾樣」事才能進入?這裡是一個國,還是兩個國?保羅在加拉太書五章明言,行各樣情慾之事的人,「必不能承受神的國」(21),這「國」和憑信而受浸所進入的國又有何不同?保羅和巴拿巴對門徒說,「我們進入神的國,必須經歷許多艱難」(徒十四22),這是什麼國?啟示錄二章和三章裡,主七次呼召「得勝的」(二7,11,17,26,三5,12,21),這些得勝的與不得勝的信徒將來有何差別?福音書裡講到要來的婚筵,那些被算為不配進入婚筵的(太二二13,二五12)是誰,會有何下場?馬太二十五章裡,講到童女和僕人的比喻,有的蒙稱許,有的不蒙稱許,許多解經家把這說成是信與不信者的分別,但不信者如何能作主的童女和僕人?類似這樣的問題在整本新約聖經裡比比皆是,歷史上也一直是更正教解經家的難題,因他們不知如何化解類似教訓與「因信稱義」、「因信得生」(羅一17)、「得救是……因著信……不是出於行為」(弗二8~9)等基本教義的衝突。然而,在郭維德把千年國解釋成獎賞的教訓裡,這些問題都迎刃而解,不再成為解經的難處。